【越民生· 跟着弘虫读乡村】熏蚊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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熏蚊子

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喂养着几头猪，这是农民家庭收入的巨大来源。所以，对于养猪，女人是很将它当作一回事来做的。不养猪的人家，必定是靠国家发工资养得白白嫩嫩的，他们有个很得意也很令人羡慕的称呼，叫“国家户口”。

做农民不易，整日里要与泥土打交道。做农民家里的肉猪更不易，夏日里还要蒙受小小蚊子的如潮般袭击。夏天是蚊子的天下，每当夜幕降临，猪圈里就会发出阵阵“嗡嗡嗡”的巨响，那是千军万马的蚊子汇聚起来，向胖墩墩的肉猪发起猛烈的总攻。此时人若探进头去，饿疯了的蚊子会与你的眼睛鼻子脸蛋发生强烈的碰撞，更可恶的是，还一不小心钻进你的耳朵，嗡嗡嗡地叫得你心烦意乱。可怜的肉猪，大概只能靠抖动身体来抵挡了，在猪圈里发出“呜呜呜”的呻吟，或许它自己也在痛心疾首，一个庞大的身架竟是那么无用武之处，除了能吃，竟对付不了小小的蚊子。于是它在地上打滚，想把蚊子压死在臭烘烘的粪堆里，然而它愈这样，闻着气味的蚊子便愈变本加厉，它们要用实践来证明，吸不到人血难道就连猪血也吸不到吗？

所以晚饭前，有一项工作万万忽视不得。那就是给猪圈熏蚊子。我们的说法叫“做煤烟”。这差使一般都落在女人和孩子头上。

找一只破面盆，或一只破铁镬，端过去放在猪圈门口。放一把稻草，待燃开了，又在火苗上盖一层潮湿的稻草。湿稻草不会一下子窜起火苗，它只会慢慢地燃，于是有一股浓浓的白烟从稻草堆里像蚯蚓似的一根根钻出。此时，赶紧用扇子使劲朝猪圈里扇风，那烟就被扇得扭扭曲曲，一缕缕悠悠地飘荡进猪圈里。

扇子不停鼓风，烟雾不断进入，猪圈很快就灌满塞满了密密的烟雾。闻到气味的蚊群也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，赶紧从猪身上四下逃散，于是猪圈里凡可以漏进阳光的地方，都成了蚊子仓皇逃跑的出口。蚊群拖儿带女，从窗户，从破洞，活跌死撞飞舞出来，来不及的，必定被挤落在窗口，或窒息而死。

只需一会儿时间，猪圈里就清静了，四散的蚊子躲进了草丛，或飞进了屋子，剩下的，也许是猪在那里默默地流着眼泪，然后稳稳地睡去，给主人增添肥肉的分量。

不知道是蚊子不长记性，还是学会游击战术，或是对吸血的追求视死如归，总之，它们在烟雾散去以后，又会卷土重来，围着猪们嘤嘤嗡嗡地唱唱跳跳。

于是人们也变得更加心狠手辣，采用以辣治蚊的办法。把路边的红蓼草拔来，盖在火上。此时熏出来的烟裹着红蓼草的味道，有一种特别的怪味。农民很会联想，红蓼草既然能灼伤人的眼睛，那么一定也可以让蚊子辣得死去活来。人们总是这样爱憎分明，你不犯我，我不犯你，你若犯我，我必犯你。老百姓性本善良，有时候心狠手辣，大概也是被蚊子这样的害虫给逼出来的。

（本文选自弘虫的《那时候》）

作者简介

弘虫，真名陈强，1969年出生，浙江诸暨枫桥人。名中有“强”，拆开成了“弘虫”。先后在学校、媒体和政府机关工作，业务爱好阅读写作。先后出版个人作品集《男人而已》《黄酒加冰》《老家》《诸暨孝事》《蓼莪情》《那时候》《解密陈励忠》《寻找施耐庵》《杨维桢与水浒》《南楼美人》《清气满乾坤》《新长乐》《高湖村》等十余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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